-JU-

咔嗒
 
梅林突然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
——他把自己反锁在门外了，似乎。

他再次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确有一小块凸起，但那不是他的钥匙，而是他临关门前顺手拿的一颗费列罗。
谁知道呢。
他推了推，又摆弄了几下把手，门纹丝不动，他的钥匙还在屋里。
——没错，他把自己反锁在门外了，的确。

哈利手里还有一份钥匙，但是他正在布鲁塞尔出差，暂时不能回来。
天气冷极了，梅林昨天还看了天气预告，英格兰迎来历史上最冷的十一月。幸好，他戴了围巾和羊绒帽。帽子是哈利买的，灰黑色的绅士复古款，顶上还有一个小揪，像是画家帽。梅林更加偏好简单的运动款，但哈利坚持说那不配波特家的羊毛大衣。

梅林看了看旁边的厨房窗户，玻璃窗紧紧关闭着，从百叶帘的缝隙里看见了几只鲜花，那也是哈利拿来的。“可以给房子添加一点生气”——这是他的原话，梅林觉得并没有什么区别。
“你需要更多的生活，”哈利一边把花插进玻璃瓶，一边用'你反对试试'的眼神瞥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扔了，我就把你的pad全都扔出去。”
“我会用生命守护它。”梅林慎重地起誓。

而现在——幸好，花瓶里的水还足够。他从窗帘缝里瞄了几眼，那些花起码能再开三天，大概。

谁知道呢。

梅林又绕到房子后面，他透过花园的栅栏看了看落地窗。窗帘紧紧拉拢，花园里的秋千积了霜。夏天的时候，哈利最喜欢一边坐在上面摇晃，一边让梅林念他喜欢的书。大多时候是爱情故事，或者莎士比亚的独白，偶尔也有小笑话，比如：周五是我第二喜欢的以F开头的词。梅林觉得这并不可笑，但是哈利却乐此不疲：“你知道吗？你用布置任务的口气念笑话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够可笑的了。“

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梅林又看了看周围。他能轻松地翻过栅栏，打破落地窗，回到屋里。但是他并不像那么做。且不说养了三只猫的邻居会如何想，这种鬼天气，坐在四面漏风的客厅里等人来重装玻璃，也不会好受。

于是，梅林放弃了。

同时他意识到，这一切只是开始。他的车钥匙也一起落在了屋里——他没法开车上班了。

很多人在一开始，都无法相信梅林对于传统方法的偏爱。“他是个极客，也是个老古董”（引用自加拉哈德）。他喜欢古铜钥匙多过新式指纹锁，喜欢纸质书多过Kindle，喜欢黑胶多过于CD——这个理论同样也适用于他的车。即使Kingsman的车可以用语音控制，但是梅林坚持用车钥匙，并且执着于每次下车后听见哔哔声。“至少要三重保险，他就是个守护宝藏的拉冬。”（引用自帕西）可看看现在发生了什么吧，他没了钥匙，别说宝藏，连车库都进不了。

谁知道呢。

梅林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幸好他没把手机也忘在屋里。他叫了一辆出租，同时发短信给Harry，建议把电话会议推迟一会。

哈利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拿过手机查看，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甚至怀疑梅林的电话被艾格西偷走了。推迟？梅林？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根本不搭。他在暖暖的被子里打电话给他的老友，天气太冷了，他根本不想起床。

“发生了什么事？”哈利直接问。
“我把自己锁在外头了，”梅林诚实地解释，“现在在出租车上，会晚几分钟到裁缝铺。”
“天，梅林，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佳笑话。“
“住嘴。”军需官并不觉得这有趣，“你的任务怎么样？”
“还可以，不过我还需要一天才能回来。“
“好，没问题。我今天会住一晚旅馆。“
“为什么不去其他骑士家住？他们都会欢迎你。“
年轻的骑士们经常邀请梅林去家里做客，夏天的BBQ，或者冬天的聚餐，但总被他用同一个理由拒绝——“我还有工作，需要在总部完成。”所以，kingsman每年的圣诞晚会都会在总部举行，以防他们的魔法师找借口缺席。

“我不想麻烦别人。”梅林说。
“那去我家住吧。”Harry说，“你有钥匙，而且又不是没住过，”他用一种特别的语调说话，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干脆来布鲁塞尔。你说呢？”
“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梅林调了调音量，避开司机。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准备任何行李，比如换洗衣物。”
“用我的，我多带了一套。”
“我怕晚上打呼。”
“你以为你没打过吗？”
“我可能会工作到很晚。”
“我等你，欧洲之星只需要不到两小时。”
“我没带证件。”
“你抽屉里至少有十本外交护照。”
“我，要为厨房里的花浇水。”
“该死的，你就算在伦敦订旅馆也一样没办法给花浇水。”哈利已经开始爆了粗。

似乎没什么可以用的借口了。军需官拉了拉衬衫领子：“听着，哈利，我今天不想让那件事发生。”他选择一种听起来吓人的说法，争取让司机不去猜测“那件事“是指什么事。
“你是说做爱吗？“哈利比他更加直接，事情开始向成人时间进展。
“……对。“
“为什么？我觉得你挺喜欢。“哈利在那边翻了一个身，梅林清清楚楚听见他的头发在枕头上摩擦时发出的沙沙声，”我记得你说，这比端着HK416扫射还刺激。“
“停下。“梅林知道上次他做的的确有点过火，哈利的邻居差点报了警。
“难道，因为这次轮到你在下面？“
“不，别这么孩子气，只有小年轻才会在乎那些，比如艾格西。“
“你想邀请艾格西？“
“你他妈的闭嘴，哈利！“光头终于没忍住，”——请。“
哈利在电话另一头笑了，他喜欢惹梅林生气，看他光光的头顶上凸出的青筋，这让他乐在其中。
梅林并不排斥做爱，他也真的不介意在两性关系中扮演什么角色。对于成熟的男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问题。他可以完全接受哈利，就好像哈利也可以完全接受他。他们的付出和收获都是双向的，宽敞得如同八车道的环城高速。
可临近圣诞，梅林需要整理骑士们的考核资料。他不想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分钟，像去年一样，在圣诞夜前夕看着手表，逼那些年轻的骑士在电脑前老老实实把考评项目填完。他想和哈利一起，安安稳稳地度过圣诞节和新年。有温暖的火炉和一本书，哈利想要去看极光，所以他们定好了玻璃穹顶的冰雪酒店。

但或许，布鲁塞尔的酒店也不错，梅林想，如果那个家伙在的话，什么时候，在哪里，都不是问题。忘了钥匙只是个糟糕的开头，或许，这反而让属于他们俩的圣诞节提前来临。

——梅林改变了注意。

“听着，加拉哈德，你的新任务是为我准备一件睡袍，以及，平板充电器的转换插头。”
“你准备好被上了？“哈利趴在床上，好像料定了他最后会妥协。
“别着急，谁知道呢？”

他在哈利回答之前挂断了电话，闭着眼睛靠上后座椅背。他需要一杯咖啡，加浓。梅林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意外摸到了那颗费列罗。他把巧克力拿出来，剥开包装纸一口咬了下去，最终，他找到了一个可以委罪咎责的借口。

司机等这个时刻很久了，他看了看反光镜，开始和一上车就忙着打电话的客人进行迟到的寒暄：“可真冷啊，是不是，先生，今天真是糟糕透了。”

梅林睁开眼，望着窗外，没有要下雪的迹象，交通不会太糟糕，欧洲之星也不会延迟，如果他省去午饭时间，或许能在下班时准点把骑士们的考评弄出来。他在脑子里快速做着计算，想着哈利现在是不是已经起来了，像小姑娘化妆似地在脸上拍着须后水。

“是的，先生，天气真冷，”梅林笑着回答，“不过，或许没那么糟。”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