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

（如果Nosferatu 遇到的是Merlin。注： Nosferatu in love是马强演的一个小短片，造型如图。本文大部分都是马强自己的两个角色在一起的生活，但是最终的CP是脸强）

1

“你好，请问，你能给我五镑吗？”

Merlin是在回家的路上听到这句话的。当时已经很晚了，大概在11点，他完成了所有的报告并且妥善安排了第二天的会议，整个总部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几天来，他都是在这个时间才离开办公室。他没有坐子弹车，也没有乘坐黑色的出租车，而是选择坐火车从郊区到了查令十字街车站，然后步行回家。

他意识到，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没有仔细感受这个久居的城市。他不知道最好的餐厅在哪里，他不知道最棒的下午茶是哪一家，他不知道现在西区正在上映哪部话剧，他不知道电影院正在播放哪部影片，他也不知道谁是最受欢迎的明星。他对这个理应熟悉的城市一无所知，就好像对他的那位逝去的老友，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但是他却对他一无所知，比如他的电脑密码。

他听到那声请求的时候，正路过一家酒吧。Merlin一开始觉得是那大概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醉鬼，随便问街上的搭讪要钱，直到他清晰地听到第二次请求。

“嘿，你有零钱吗？我只需要五镑，买点酒……或者，可卡因。”

Merlin因为那个糟糕的词转过身，他看见一个奇怪的人，面色灰白，眼窝深陷，鼻梁高而鼻尖鹰钩，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非常憔悴。整个人高瘦且驼背，耳朵有尖尖的凸起，像是精灵——如果有丑陋的精灵的话。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腰部以下自由地散开，非常传统的裁剪。

 “五镑？”Merlin从口袋里掏出现金，把一张五镑的纸币交给那名奇怪的男子，“你自己去买喝的，但是别碰那些愚蠢的毒品，你会栽死在上面。”

 那个奇怪的人接过那五镑，这大概有点出乎意料，他愣了一下，然后开口：“呃......你知道......也许，你可以给我十镑？我的酒量还不错。”

Merlin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别人和他讨价还价：“要么五镑，要么什么都没有，你的选择。”

 “好吧好吧…”奇怪的男子嘟囔着，赶紧把五镑装进口袋，像是怕Merlin重新拿回去。

Merlin看见他的指甲很长，这让他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

“谢谢你，”他说，还算有礼貌，“我会还给你的，我是个演员，你有没有看过我的戏——《大象汁果》？”

“没有。”Merlin诚实地回答。

“嗯，那《噩宴旅店》？”

 “没有。”

 “好吧......反正，我是演员，我会还给你。”他似乎有点失望。

 “我不是一个电影迷。”Merlin说，希望这能让他好过点。

 “看的出来，你是那种更喜欢话剧或者歌剧的人，高雅的那种。”

 “并不是这样，”Merlin笑笑，“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他对电影很感兴趣，特别是老旧的爱情片。如果他在话，可能会知道你。”

 “好吧。”那人也笑了。他鼹鼠一样的牙齿露在了外面，看起来很滑稽，“你叫什么名字？如果我给你寄支票的话，我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不用麻烦了。”

 “说吧，我是认真的。”他的表情很严肃，但是黑眼圈却充满喜剧效果，他迟疑了一会，“我的名字是Sean Penn。”

那个眼神没有瞒过特工教练：“我叫Merlin。”

 “这不可能是你的真名。”怪家伙倒是先叫了起来。

 “和你的名字一样真，来吧，我请你喝一杯，你说你的酒量很好是吗？“ Merlin笑了，他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酒吧。

Merlin从来没想过这会发生，和一个陌生人一起走进陌生的酒吧。他从大学开始就是出了名的书呆子，不喜欢社交，只在毕业典礼上会出现。进入Kingsman之后他也很少参加聚会，仅有的几次和其他骑士一起喝酒是因为他的那个老朋友——全Kingsman酒量最差的人。他记得那个家伙醉酒之后给他发的全是拼写错误的短信，以及摇来晃去的舞蹈。要不是会显得太不近人情，他几乎要把“禁止聚众一起喝酒”写进骑士手册里。取而代之，他只有每次都跟着那帮子大大小小一起，幸好他的酒量不算差，或者说，没人愿意招惹他。

“你说，你是一个演员，你在演吸血鬼吗？”Merlin又买了两扎啤酒，放在他们之间，他指了指对面人的眼睛和耳朵。老实说，这种装扮应该是非常可怕的，尤其是在这个时间。但是几乎没有人被他吓到，进入酒吧的时候还有几个女孩子要和他合影。

 “是的，Nosferatu in love。你有没有听说过，在1979年拍过一次，这回他们想重做。“他凑上来，一本正紧地解释。酒精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变得容易一些。

 “没有，从来没有听说过。”

 “我就不应该问。”

 “那我叫你Nosferatu怎么样，很适合你。”

 “如你所愿，先生，看在啤酒的份上。“他握住玻璃杯，长指甲让那变得很不容易，“你呢，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一个裁缝。 “梅林说。

 “一个裁缝？非常不错。你结婚了吗？“

 “没有。” 

“真的吗？你这样的人应该有一个家庭。”

 “为什么？”

 “你知道，你有一个很好的工作，不会住在一辆面包车里，居无定所。只有一个临时合同，不知道三个月后还会不会有收入。你不会不知道下一站是哪儿，或许是剧组或许是马戏团，你的老婆不会觉得你没有用，她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她也不会他妈的离开你，而你永远也用不着从剧组羞愧到逃跑，然后该死地迷路上三个小时，然后甚至连买一杯酒的钱都去他妈的没有！我他妈想把这儿给炸了！全他妈炸了！操他妈的！”

Nosferatu一口气说完，然后仰头喝下了所有的酒，哐地把杯子放在桌上，没有任何预兆，他又猛抓过Merlin的那杯，喝了个底朝天。接着是右边的那杯。

“嗨！那是我的酒。“旁边的大汉非常不满。

“我一会付钱给你。“Merlin替Nosferatu做了回答。

那家伙就这样喝了四五杯，然后停了下来。Merlin一直保持安静。

Nosferatu突然抓住他的手，把脸埋进了他的手心里，过了一会，他的肩膀开始微微耸动，呜呜的抽泣。

作为Kingsman的总内勤，Merlin看过太多悲壮的死亡，看过年轻人的激昂，但是他想不起来，他上次看见别人哭是什么时候，尤其是一个男人。Merlin感到手心开始变湿，像被小狗的舌头舔了舔，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用另一只手扶住Nosferatu的肩膀，小声说：“要再来一杯吗？“

Nosferatu抬起头，Merlin原本以为会看到他哭花的脸，但是那没有发生。Nosferatu依旧有一双无辜的黑眼圈和八字眉。

“为什么不？“

 “伏特加？”Merlin觉得他的化妆品质量真的很好。

 “再好不过。”穿着黑大衣的人呜咽着回答。

2

他们喝了很多，Merlin都有一点昏昏的，这在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Nosferatu似乎更糟糕，他在酒吧中间跳起了舞，一堆人围着他，那个高大的家伙拽着袍子的下摆来回甩动，像是维多利亚时期宫廷舞的疯狂版。然后又挥舞着他的长手，在人群里被女生当作钢管，她的大腿缠到他身上，手臂在他的光头和尖耳朵上来回抚摸。Merlin想到他的老朋友，他在喝醉以后最喜欢的舞蹈就是探戈，他会拉着Merlin，贴着他的下半身做各种复杂又专业的动作，那场面尴尬极了。

Merlin喝了一口酒。

 “你为什么不跳舞？” Nosferatu用所谓的月球漫步移动到他附近。

 “我不擅长。”

 “我可以教你。”

 “不用了，谢谢。”Merlin觉得他已经拒绝的足够明显了。

 “别客气。”

Nosferatu拖着他到酒吧的人群中间，拉着他的手跟着音乐来回摆，他想要走，又被黑袍子堵住，Merlin只有往后退几步，那个家伙又往前靠过来，亲密地站在他身边，闭着眼睛，手指乱指来回舞动，跳得像机器人。

 “让我回去。”

 “你说什么？” Nosferatu享受极了，他根本不能在嘈杂的音乐里听见Merlin的声音。

Merlin尝试张了几次嘴，都被强烈的鼓点打了回去。

“算了。”他最终放弃了，站在舞池中间，被疯狂的人们团团围住。Nosferatu就在他旁边，用胯撞他的胯，他的传统长袍贴着Merlin的西裤和毛衣蹭来蹭去，这绝对会起很多静电。Merlin有点无奈地想，他甚至想到那条在他脚边来回钻来钻去的小狗。

“你很喜欢跳舞？”

 “为什么不！”Nosferatu摇晃着双手转圈，他的驼背撞上Merlin的肩膀。

天啊——这真的够了。Merlin赶紧趁这个机会走出了荒唐的舞池，回到桌边，安静地喝自己的酒。

愚蠢的舞蹈在凌晨三点结束——酒吧在那个时候关门了。

Merlin和Nosferatu一起走出了酒吧并肩而行，他们已经有了足够多噪杂的音乐和愚蠢的舞蹈。Merlin觉得今天有点过头了，而Nosferatu却比刚才好一点，起码他现在走的还算稳当。他请Merlin和他一起走回剧组，东南三区的刘易舍姆，就离酒吧不远——按照他的话说。

Merlin知道这不可能，在他捡到那个家伙的时候，他已经来来回回逛了三个小时了。

“好。“Merlin爽快地答应了。

Nosferatu用指甲勾了勾身边人的手指，Merlin低头看了一眼：“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我想你可能会觉得痒。”

 “不，我没有。”

 “但是我痒，你能帮帮我吗？我自己挠不到……” Nosferatu把手抬起来，放到眼前给他看，Merlin可以理解，那指甲实在是太长了。

 “哪里痒？“

 “肩膀上。”

Nosferatu转身，用他的长指甲在后背的那个大肿块上抓了一下。

Merlin抬手帮他挠，又厚又扎实的手感。他用力了一点力，Nosferatu舒服地哼了一声。

“这是什么东西？”他问。

 “假的驼背，”Nosferatu回答说，“Nosferatu是一种非常丑陋的吸血鬼，他原来住在城堡里，被别人带到城市，爱上了一个女人，但是她却是为了设法拖住他，让他死在阳光底下。没有人爱他，没有人，”他有点难过，“就像我。”

Merlin拍了拍大家伙的后肩：“不痒的话就走吧。”

Nosferatu点点头，跟在后面，认命地迈开步子。Merlin却走到旁边的黑色出租车旁边，拉开车门：“上车。”

“……你，你要偷车？！”

“这是我的车。”

“你不是裁缝吗？！”

“你上不上车?”

Merlin懒得和他解释，刚才在酒吧里的时候，他就用远程控制程序把小黑车叫了过来。酒后驾车很危险，但是使用自动驾驶功能就完全没有问题。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Nosferatu在后座上好奇地到处看，电子面板看起来炫酷极了，他从旁边满是按钮的屏幕里看到各种不同的设定： “这简直是邦德的车。”

“别碰那些按钮。“Merlin在驾驶座上开口。

“会怎么样？有火箭喷射吗？“Nosferatu笑起来。

“不，你的手有点脏。“

他们到达拍摄地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了，太阳即将升起来，整个场地空无一人。

“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Nosferatu冲到空地中心，不可置信地到处查看：“他们应该在这里！面包车停在这！然后，灯光，灯光车在那！导演在最里面，他不喜欢晒太阳！还有，还有我的车，我的房车就停在……“

Nosferatu停下来，他看见了一本小册子，是他的儿子曾经的涂鸦。

“天，他们……他们……“他跪了下来，把那本画图册贴在胸前，“剧组也抛弃我了，妈的，连他们也抛弃我了……”

他缩成一团，那个可笑的驼背依旧在身后，像龟壳一样凸起。蜡笔的印记在他手里被搓得一塌糊涂。

Merlin看着他，走近了几步。Nosferatu突然抱住他的一条腿，整个人埋在他身上，放声大哭。他是那么无助和绝望，像是终于被一根针刺爆了，整整一夜累积的情绪都从眼睛里变成眼泪往外流，

Merlin没有安慰他，只是让他抱着腿，在月光下默默地等他哭完。

3

Merlin打开灯，一个小狗冲出来，咬住Nosferatu的裤腿，汪汪大声。

“听话，小男孩。对不起，它有点认生，熟了就好。”梅林解释道，他弯腰拾起小狗，像是抱起一份好心情，“你进来吧，帮我关上门。”他在小狗的头顶上亲了一口，再把摇着尾巴的小家伙放在地上。 

Nosferatu走进屋里，如果不是Merlin收留他，今晚他大概就要睡公园长椅，但Merlin没说他家有条狗！他有点害怕地注视着小狗，那应该不是纯种的，大概是凯恩㹴和狼狗的杂交，身上的黑色长毛打着卷。正因为如此，它虽然个头不大，还吐出粉色的小舌头，眼神却异常凶狠。Nosferatu盯着它，像是在警告小东西不要胡来。而那只狗用女王一般骄傲地眼神瞥了他一眼就走开了，扭着屁股跟到梅林的脚边，像女朋友似的蹭着他的裤子。它的主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弯下腰摸着它的头，在卷毛里揉了一下，再直起身脱掉外套和毛衣，走进厨房，为小狗的食盆添加狗狗棒。 

Nosferatu发现梅林的房子很整洁，还有点特别——一半老旧，一半现代。房间里有很多的书，看起来又厚又大，他猜那都是一些古董书，就好像是从南岸的旧书市场买到的那种一整套的旧版狄更斯。另一方面，Merlin家里用150英寸的投影仪取代了电视。Nosferatu好奇他为什么需要那么大的屏幕，这个人又不是电影爱好者。但他看见茶几上有几个电脑游戏的盒子，他猜那是Merlin需要大屏幕的原因。

他移动到起居室中间，但是没有立刻坐下。因为他的袍子看起来很脏，而Merlin的沙发是米色的，上面堆放着一些素色的抱枕。只有一个抱枕是鲜艳的红色，绣着M的字样。Nosferatu猜那是别人送给他的礼物，但是他没好意思问。他想了想，最后走到了主人所在的餐厅，坐在餐桌旁的木椅子上。

Merlin穿着衬衫，领子已经松开了，显得很居家。他顺手给了Nosferatu一杯水，还带着维生素泡腾片的气泡。

“谢谢你，对了，它叫什么名字？” Nosferatu看着跟在Merlin脚边的小狗问道，那个小家伙也不怕被不小心踩到，总是紧紧贴着他的主人。

“Heart。”Merlin回答。

“这听起来真不像狗的名字……狗不是应该叫类似‘汪汪’或者‘小黑’之类的吗？”

“我不反对，如果你要给你的狗取那样的名字。”

“我没有狗，我的妻子——我的前妻，她不喜欢狗，不过现在似乎也没关系了。”Nosferatu喝了一大口水，这让他舒服了很多，他盯着小狗，小狗也凝视着他，Nosferatu 觉得这只小狗和他的主人一样，带着一种异样的感觉，“说实话，Heart这个名字有点奇怪，我能叫他Hearty吗？”

“不可以。”

“汪汪汪！”

他们一起反对。 

“……好吧。” Nosferatu放弃了，他不想惹火他们俩，不论是Merlin还是Heart，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谢谢你收留我，不然我今晚就要流落街头了。” 

Merlin的脑袋埋在冰箱里，他在按照保质期整理牛奶，把最先过期的放到最外面：“没关系，我也有责任，我不应该和你一起喝那么多，你饿了吗？“

 “饿死了。”

 于是主人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盒pasta，把食物放在碗里，放进微波炉。盘子开始嗡嗡转动，Merlin确定无误，转过头来对Nosferatu 说：“五分钟之后就可以吃了，现在很晚了，我必须要去休息，明天早上7点还需要起床去工作，你也可以在明天去寻找你的剧组。我相信他们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先拍另外的场景，别太担心。 “

“你不想吃？” 

“不，我不饿。” 

“真的很谢谢你，Merlin。”

“不用客气，你一会可以使用楼下的客房，就在楼梯左边，毛巾和浴袍都是干净的，如果你想洗个澡的话。“

“好的。”Nosferatu回答，像个乖乖的小孩。

Merlin点点头，在Heart的头毛上揉了一下，小声说了一句晚安便走上了楼，小狗出乎意料没有跟上去，看起来他对训练小动物很在行。

Nosferatu听见微波炉叮的一响，他的pasta热好了。他垫着擦手巾，小心翼翼把那盘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了出来，在厨房抽屉里找到了叉子，重新坐回餐桌旁认真地吃起来。

他听见楼上有Merlin的脚步声，然后是水流声，Merlin应该开始在洗澡。

Nosferatu一边吃着pasta一边听着屋子的主人淋浴；Heart温顺地趴在地上，舔着盆里的肉骨汤。他突然感觉自己和这只小狗很像，这样的想法丝毫没有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相反，他感到有一种安全感。

做客的人吃完pasta认认真真洗干净碗和叉子，把餐具放在流理台上。Heart也已经吃完了它的晚餐，趴在它的窝里，眯着眼睛歪头看着这个陌生人。楼上已经没有动静了，他猜测Merlin已经睡下了

“晚安。”他试着对Heart说了一声，小狗抖了抖耳朵，没有动。

Nosferatu走进客房，他洗了一把脸，那些油墨依旧粘在他脸上，尤其是那对又大又深的黑眼眶，怎么搓都搓不掉。最后Nosferatu放下被弄脏的毛巾，决定还是不去碰那些干净的浴袍。他把外套脱下来挂到椅子上，小心翼翼钻进那张柔软的大床里，双手交叠在胸前，仰面躺着，尽量不让他的面部碰到枕头和被子边缘——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真的吸血鬼了。

4

第二天早晨，当Merlin睁开眼睛已经比平时晚了半小时，他闻到厨房里传来食物的味道。他套上T恤走出卧室，看见Nosferatu在他的厨房里，那家伙依旧穿着黑袍子，脸上带着黑眼圈和鼹鼠牙，还有尖耳朵。Heart在他的袍底玩捉尾巴的游戏。

“你在做什么？”Merlin问。

他转过身:“呃，你醒了，我正做早餐。”

 “我是说，早餐做的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从你冰箱里找出来的豆子。”

Merlin紧张的拉开冰箱，果然，牛奶盒子的保质期又乱了，他一言不发重新摆好，然后走到灶台旁边。说不上好坏，Nosferatu所谓的做早餐只是把罐头里的豆子加热，还混了一些香肠块。

“你遛过Heart了？”他看见厨房里有一些小脚印，看起来从门外进来的时候Nosferatu没有给它擦爪子。

“对，它精力十足，我又正好睡不着。”

“谢谢你了。”

“不客气。”Nosferatu把豆子倒进碗里，放在桌上，异常简单。Merlin尝了一口，比他想的要美味一些。他很惊讶Nosferatu竟然会做家务，他认为那个家伙是个傲慢的演员，十指不沾阳春水，才会被他的妻子嫌弃。

“你为什么还带着妆？”Merlin吃完嘴里的问了一句。

 “我昨晚试着洗，但是弄不掉，大概需要卸妆水，你有吗？”

“...”Merlin盯着他看，“我有，我还有一个芭比娃娃和粉色芭蕾舞裙。”

“真的吗？没想到——”

“别当真，我没有。”Merlin连忙阻止他。

“oh 你是在开玩笑..”Nosferatu现在大概笑不出来，“没事 等我找到剧组就能卸妆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不知道。”

“你有没有给导演打电话？”

“没有，我没带手机。”

 “用我的吧。”Merlin放下勺子，从衣架上拿下他的外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他。

“谢谢了。”Nosferatu接过手机拨了号码，突然有点紧张。他等了一会，一直没人接听。

“没人接，”他把手机还给Merlin，“大概在忙，他在拍戏的时候从来不接电话。我一会再用公共电话给他打。”

 “好。”Merlin又拿出他的钱包，把二十镑纸币和一些零钱放在桌上，“拿着，我现在只有这些了，昨天买了太多酒。”

Nosferatu看了看他，用长指甲从桌上艰难地拿起几枚硬币:“这就够了，等我一拿到片酬就还你。”

“别担心。”

他们俩人(和一只狗)一起吃了一顿简单但像样的早餐，Merlin洗了碗，然后套上毛衣和外套，拿好平板——Kingman最近正在吸收大量年轻人，他需要面对那些精力充沛的小家伙们，这从他的老朋友离开kingsman之后就开始了，他强迫自己在工作中尽量不去回忆这些。

“祝你好运。”他说。

“你也是，祝你愉快。”Nosferatu给了他一个拥抱，Merlin有点不习惯，但是他依旧接受了。

其实，今天Merlin过有很多的工作要做，他没有什么时间把精力分散给其他人。他不是那种会在别人身上装监听器的骑士，与之相反，他会给予年轻人充分的信任，让他们做他们想做的事，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小羔羊找不到方向时轻轻在旁边挥一挥小鞭子。

Merlin喝了很多咖啡， 繁忙的工作让他能忘记很多事情，当他再一次把杯口送到嘴边的时候，那个尖耳朵的家伙在脑海里一闪而过。Nosferatu和他世界里的人截然不同，绝对如此。他可以感觉到那个可怜的家伙被抛弃的时候是多么无助，而这种无助几乎没有在任何骑士身上发生过。Merlin在啃下一口三明治之后决定打个电话，确定那个家伙现在是否在剧组——他的手机里依旧留有Nosferatu播出的号码。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复——电影的拍摄已经落下了进度，导演决定启用另一位演员，因为Nosferatu的角色妆容很浓，所以观众不会看出来的。换句话说，那只大家伙真的被抛弃了，彻头彻尾。

Merlin整个下午都在埋头处理文件，这几个月来的第一次他准时五点下班了。他飞快开车回家，因为Nosferatu除了他家无处可去，他想他一定坐在门口的垫子上等他，但是等Merlin到家的时间却发现，什么人都没有。

“该死。”Merlin有一点担心了，那个大家伙没有钱，他昨晚还试图要买可卡因，Merlin自责，起码他应该给Nosferatu一个手机或者眼镜，但鬼知道那个剧组真的会把他丢下。

 真是太他妈该死了。

他打开门，一只小狗冲出来，抱住了他的大腿，欢快的摇着尾巴。 梅林突然意识到，当科技不管用的时候。他可以从最原始的方法寻求帮助。

他冲到房间里，拿出Nosferatu用过的毛巾，弯下腰放在小狗的鼻子前面:“找到他，Heart。你记得它的气味对吗？衣服的味道很重，还有那些化妆品。”

“汪！”

小狗叫了一声，闻了闻地面，很快认定了一个方向。

“好孩子。”梅林赶紧关上门，跟着小狗一起跑了出去。 

Heart走了一段时间，他停在一家花店外，梅林询问店主是否有见过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店主说确实有这样的一个怪人走过，并且看了很久的说雏菊，但是什么也没买。

Heart走过一家小小的三明治店，梅林拉住了他，从透明玻璃往里望去，店里面并没有那个人，梅林猜想他曾经在这里用了午餐。

然后他们走到了街角的儿童游乐场，小狗跳上玩秋千，并且在大叫，梅林猜想那个人曾经在这里荡秋千，同时看着那些孩子在高高低低的滑梯上玩耍。

他们还经过了一家咖啡店，一家很古老的书店，然后是一个公园。梅林看见Nosferatu坐在木头长椅上，依旧穿着那件黑袍大衣，带着可笑的黑眼圈 。

Heart欢快地向他冲过去，他也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小狗:“嘿，小家伙，你怎么在这？”他抱起小狗放在膝盖上挠它的脖子，让它舔自己的下巴。

接着Nosferatu看见了heart的主人——Merlin走到他身边坐下。 

“这种事大多会发生在电影里面。”Nosferatu说 。

“什么?”

“你知道的，两个人失散因为小狗相聚。”

“我不知道，我不常看电影。” 

“好吧。”Nosferatu感觉到Merlin生气了，虽然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

说真的情况倒是比Merlin想的好，他以为Nosferatu会很沮丧，或许还会哭，但是看上去他没有。

“你是不是没找到去我家的路？”

 “...对”

 他们沉默了一会，Heart在Nosferatu的膝盖上享受他的长指甲梳毛服务，眯着眼睛几乎要开始打瞌睡。

“听着，”Merlin先开了口，“我大概需要有个人帮我做早餐，我不太会做饭，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内勤官终于找到一个避重就轻的方式，他漫不经心地询问，好像他真需要一个厨子似得。

“完全不介意！”

“那就好。”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

“对，就是那个意思。”

Nosferatu沉默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拿起身边的一本书，递给Merlin。

“这是什么？”

“礼物。”

 “为了...?” 

“我们的友谊。”

Nosferatu说的很认真，Merlin看了一眼那本书，纸张已经被翻得很松，页脚有些皱褶，但是被重新压平了，Merlin想他大概是从Heart停留过的那家二手书店买的。那是一本介绍Nosferatu的书，包括了最原始的故事，还有1922年和1969年的电影版——他试图成为一名好演员。

 “谢谢。”Merlin接过了书，像夹着平板一样放好。

“不不，谢谢你才对。”Nosferatu回答。

“好了，我们回家吧。”Merlin把Heart从他的膝盖上抱起来放在地上，小狗愉悦地摇着尾巴，贴上Merlin的裤脚。

 “大概这个时候提不太好...但是请你能再借我五镑吗？”

“你要做什么？”Merlin决定如果他敢说喝一杯就让Heart咬他.

 “买卸妆水...”

好吧，无法拒绝。

5

Nosferatu很快就开始了merlin给他的工作，他负责遛狗——虽然他经常被狗绳绊倒；他负责给院子除草——虽然他剪掉了Merlin的郁金香；他还负责做饭——不同口味的微波Pasta，直到某个周日Merlin亲自下厨做了慢炖小羊肩。有一件事可能值得一提，Nosferatu依旧每天都化妆——尖尖的耳朵，黑黑的眼眶。用他的话说，他需要记住自己是一个演员，他不可以让自己的最后一个角色失望。

Nosferatu除了为Merlin做家务，也找了一些零活。每天晚上他都去剧场做助工，或者当群众演员打酱油。他还找到了花店老板，就是原先拒绝卖他花的那一位，Nosferatu说服了他雇佣自己卖花，他依靠吸血鬼的妆容创造了优秀的销售业绩，一个悲伤的捧着玫瑰花的吸血鬼的故事让花店里的红玫瑰大火了一把。Nosferatu经常带回一些已经盛放的花，摘掉多余的叶子，把它们放进玻璃瓶里。

有次月圆，花店举办了一个吸血鬼主题的小型活动，很多女孩子都来到花店，争着从丑陋的吸血鬼先生手里收一束玫瑰，然后和忧伤的Nosferatu拍一张共同望着月亮的合照。有些大胆的姑娘还会故意把脖子露出来，让Nosferatu做出咬他的造型。店主免费给了Nosferatu一些郁金香的种子，他把它们重新种在了Merlin的花园里，等到来年春天的时候，一定会开出很美的花。

Heart对于Nosferatu也熟悉了起来，它不再对着他汪汪叫，乖乖地让他为他戴上项圈出去散步。但是那个骄傲的样子，活像是小家伙带着他。不过在一定程度上这也是对的，Nosferatu迷路了几次，都是靠Heart才找了回来。小狗有时候喜欢围着他转圈跑，让他经常被长长的狗绳绊倒。Merlin为了Heart能更自由，特地给它用了伸缩狗绳，这让事情更麻烦，每次他的脚踝被那些橡皮筋牢牢缠住的时候，他不得不坐在地上用力地拉开，才能把脚套出来。不过他相信Heart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它只是喜欢追他的黑袍子。

Merlin通常回来的很晚，和Nosferatu从剧场打工回来的时间差不多。他们有时候会坐在一起喝一杯热茶，或者是东方的草本茶。这是Nosferatu推荐给Merlin的，他说他在剧组压力过大睡不着的时候，就是靠这茶帮助睡眠。Merlin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白天各管各的，晚上凑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太长——互不干扰，又不会太过孤单。失去老朋友的悲伤逐渐褪色，尽管如此，想念并不会被洗去。Merlin觉得只要Nosferatu愿意，他并不介意他住在这儿，即使Merlin心里认为作为一名成年男人，Nosferatu应该早些找一份正式的工作。他想过要给他介绍Kingsman的店铺，起码他是个不错的衣服架子，但是Merlin还是退缩了，在看见他把洗过的西服烘到缩水以后——老裁缝绝对会杀了他。

 周末的时候，Nosferatu喜欢在家里看电影，他会一整天都和Heart一起蜷缩在沙发上，而Merlin则把时间消耗在书房。Nosferatu很细心地把电视声音调到最小，以免打扰到书房里的房主。Merlin在出来泡茶的时候会经过起居室，他会瞟一两眼Nosferatu看的电影，他发现他喜欢生活片和爱情片，很少出现恐怖片或者科幻片。

有一次，他看见Nosferatu整个人锁在沙发里，紧紧抓住餐巾纸，抽动着肩膀，不敢发出声音，但是眼泪像是喷泉一样地往外涌。

“你在看什么？”merlin难得停下来问他，Heart乖巧地让了座， 他坐到沙发的另一边，递了一叠新的餐巾纸给他。

“007。”他回答，按下了暂停。

“...我不觉得007里有什么可哭的，他不应该是一部间谍片吗”

“对，难的你知道这个。”Nosferatu记得Merlin对电影简直一无所知。

“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邦德女郎哭。”

“不，是因为M夫人，她死了。她MI6的头头，她死了，她她她……”Nosferatu一时接不上话，Merlin赶紧给了他另一张纸。

“我不明白，她是内勤，为什么死了。”merlin遇见过太多的骑士，都拿他打趣，说他是坐在安全屋里面。Merlin也知道出生入死的骑士们说这种玩笑话的时候并没有恶意，但是他还是止不住愧疚，当他看见有人牺牲的时候，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自己是个通过屏幕偷取骑士生命的罪人。

“她是个好人，他被人害了。Merlin，如果我被人害死了，你会不会哭？”Nosferatu终于从眼泪里挣扎出来一些。

Merlin沉默了一会，考虑了片刻才开口：“不会。”他见过了太多死亡。

“你哭过吗？曾经，为了电影或者某个人？”Nosferatu问，他始终努力克制自己对于Merlin的好奇心，他没问过Merlin私人问题，但是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大概是因为哭了的关系， 把那些平时用于隐藏的自制力都用完了。更重要的是，Merlin竟然说他不会为了自己哭，Nosferatu觉得这不太公平，如果Merlin死了，他绝对会哭的。

“从来没有过吗？“他急着追问。

Merlin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一天，当他从屏幕里看见Harry被枪击的时候，他几乎真的哭了。

“没有。”他说，从沙发上站起来，他需要一杯茶，或者咖啡。

“那你应该学学怎么哭。”Nosferatu评价道

“为什么？”

“为什么不？”

Merlin沉默了，他没有办法解释。Nosferatu突然很得意，这是他新找到的小技巧，每次Merlin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就会反问为什么不。通常这很有效，Merlin不仅不会追问，还会真的开始思考起来。不过这次，Nosferatu好心好意地加了一句解释，“因为哭是一种表达情绪的方式。”

“不如说是表达软弱的方式。”Merlin反驳他。

“不，只有软弱的人才不哭，因为他们害怕眼泪会让他们显得更软弱，而坚强的人不怕，坚强的人可以承认自己有软弱的一面。”

“你的意思是，你很坚强？我看你哭不止一次了。”Merlin对这一套理论并不买账。

Nosferatu被呛了一下：“咳，我，你可以说我很感性——这对于演员来说是个优点，在摄影机前我们得当着整个摄制组的面哭出来。”

“我不是演员，”Merlin耸耸肩，转身向厨房走去，“不过，谢谢你的舞台建议。”

“你没在听我说，Merlin，我的建议是，别害怕流眼泪。”

“谢谢，但是不用。”Merlin头也不回地敷衍，烧上水，“这或许适合你，但是我用不着。”

他拒绝再交谈，烧水壶电阻丝在大功率地嗡嗡作响，这让Nosferatu也闭了嘴。Merlin泡好咖啡，重新走进书房，关上了门

Nosferatu看着那扇门，他几乎可以肯定Merlin在特意隐藏什么。或许有个喜欢哭泣的小女孩住在Merlin的心里面——他这么想，但是这想法却把他自己逗笑了。Heart跳上沙发，重新霸占了软垫一角。Nosferatu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按下播放键，继续看他的电影。

而书房里，Merlin正靠在椅子上，他摘掉了眼镜，静静地看着Ipad里Harry的照片。

当然，他没有哭。

6

Nosferatu得到了一份新工作，并不是原来他熟悉的电影，而是一部话剧。导演在他的一次小角色里找到了亮点，直接请他出演了男主角。话剧并不在西区，只是在酒吧楼上的小剧场里，但是他出演的是主角，虽然算是个悲哀的人物，但是Nosferatu特别开心，他有了一份像样的工作。

Nosferatu有八周的彩排时间，他为此推掉了所有的零工，包括花店和剧场，他整天在家里背台词。Merlin一早上去上班的时候，就看见他拿着茶杯，躺在沙发上，或者蹲在花园里和Heart念念有词，到后来heart被他说烦了，看见他的袍子就躲，Nosferatu跟在它后面跑，满屋子地想要抓住小家伙和它对台词。

“你在做什么？”Merlin被一人一狗绕得烦了，他好不容易能有一天休息在家。

“抓他对台词，我需要记住每个词！”Nosferatu放弃了，Heart太灵活了，他虽然长胳膊长腿，但是没有半点优势。

“很难吗？我还以为你是个专业演员。”

“就算是专业的也需要练习。”他很严肃地回答。

“那你慢慢练。”Merlin重新把目光放回Ipad上，Nosferatu突然把几张纸塞到了他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拜托你，陪我对台词，我快要来不及了。”Nosferatu显得非常焦虑，他很希望在导演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可是我不是个演员，我也没对过台词。”

“很简单的，你只需要照着台词本读就可以了，如果能抓到Heart我就不麻烦你了，真的请你帮帮我。”

……Merlin实在想不通，Nosferatu怎么做到把Heart和他做比较，那个小家伙就算在机灵，也不会读台词本。他倒是看见过Nosferatu和Heart在一起，一个碎碎念，一个汪汪叫，他还以为Nosferatu在试图教小狗什么新的花招，比如坐下握手什么的，但是没想到他是在对着他念台词。

Merlin放下Ipad，勉为其难地拿起那些纸，粗略地翻了翻，还挺多的：“先说好，我只会读而已。”

“好的好的，没问题，谢谢你了，Merlin。”Nosferatu很高兴，这是他这几天唯一一次抓到活人和他练习，舞台剧不像电影，说错了词可以减掉重来，他必须得在彩排之间多来几次，确保自己不拖整个剧组的后腿。

“我的角色是谁？”

“你的角色叫Mona，我是Donald。“

“等等，我是个女人？”

“没错，有问题吗？”

“我没尝试过演一个女人。”Merlin觉有点奇怪。

“你尝试过演一个男人吗？”Nosferatu问道。

"……也没有。“

“那不就行了，试试看，相信你自己Merlin。”

“好吧。”Merlin做了退让。

“我是一个自律的中年人，但是其实内心很挣扎，被失败的恐慌所控制。这一幕是你的丈夫死了，我作为你丈夫的朋友和处理他遗产的律师，第一次来到你在曼哈顿的家里，然而实际上我早就对你有了感觉。”

“有了感觉？”

“没错，”Nosferatu重申，“我们试试看。”

“好吧。”

“我以为自己一切在掌控中，或者我这样认为，但是我不是。我觉得我抛弃了曼哈顿，愚蠢至极的生活，那些傻子还那么当真。他们在乎是不是坐对了位置，是不是去对了剧场，是不是和对的人打了招呼。我以为我抛弃了这样的生活，但是在谷仓里，我发现，并不是我抛弃了这样的生活，而是这样的生活抛弃了我。”Nosferatu望着远处的某一点，大概是他想象中的观众。

“然后？”Merlin平静地接上一句台词，听上去有点出戏。

“然后风越来越大，整个屋顶都似乎要被掀开，门几乎要脱落下来，嘣——嘣——。我决定就坐在这儿，就这样等，我必须承认，我在那一刻发现我彻底失败了，我全部的人生，每一件事，我以为我可以继续骗自己，但是我不能。我总是想到那一晚，你的手。”

“我的手？”

“对，那天你睡在我身边，你的手挨着我，我想要抓住它，我想如果我抓住了你的手，我的生活或许会完全改变。”Nosferatu的手按在了Merlin的手上，当然，他感受到的绝对不是一只女人的柔弱的手，Merlin的手很坚硬，但是Nosferatu的动作很轻，像是那只手柔软到会被他捏坏。他看着Merlin，靠近他，然后他吻了他，轻轻地，在嘴唇上，而Merlin没有逃开。

Nosferatu不能用词汇描述这个吻，如果非要说，这是他认识merlin之后第一次，感觉到和Merlin之间建立了一种联系。他们没有说一句话，但Nosferatu感受到他被Merlin所接受，并且永远不会被抛弃，不像剧组或者是他以前的妻子——他吻过她很多次，但是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感到有一种温柔，一种认可，一种被关注和接受的情感，和性无关，甚至和爱都无关，是一种平等的信任，真诚而美好。

“这真棒。”Nosferatu贴着merlin的嘴唇说。

“你的台词里没有这一句。”merlin退后了一点。

“什么？”

“你的台词，没有‘这真棒’这一句。”Merlin刚才读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Nosferatu的部分，“你的台词应该是‘很抱歉，我太急切了’。”

Nosferatu于是跟着他重复：“很抱歉，我太急切了。”

“完全没有。”Merlin作为Mona回答。

“那这样呢？”Nosferatu再次吻住了他的搭档，这次并不是剧本里的安排，而是他太想再次建立起刚才的联系,他希望从Merlin那里获得接受和支持。台词本从Nosferatu的手里掉了下来，他往前靠，把Merlin逼到了沙发扶手上，他的吻很热烈，嘴唇摩着Merlin的嘴唇，他甚至想要伸一点舌头，或许可以交换更多的信息，就好像蚂蚁们触碰触角那样。

“嘿！”Merlin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把试图压在他身上的Nosferatu推开，“该死的，你在做什么？”

Nosferatu慌乱极了，他没法解释，只能说实话：“我想吻你。”

“这不是剧本里写的。”

“不，Merlin，不是剧本里，我不是想吻Mona，我想要吻你，别生气，我不想冒犯你，我没想要和你做爱，我只是，只是想要吻你。“Nosferatu很慌张，他甚至又往前靠了一点，带着渴求看着Merlin，如果Merlin同意了，他就能立刻再吻他。

“为什么？”Merlin觉得头大。

“为什么不？”Nosferatu不由自主地回答。

Merlin这次同样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对于肢体触碰并不敏感，在蜜罐任务的训练下，他甚至可以说对这很在行。既然他答应了Nosferatu练习台词，只要剧情需要，他不介意和黑眼圈接吻.但这并不意味这他对Nosferatu就有了感情或者冲动。他看着Nosferatu，对方歉意地皱着八字眉，期待着Merlin说一句”无罪释放“。但是Merlin无法确定，他无罪吗？或者有罪？

“你和Heart练习的时候吻过它吗？”

“……没有。”

“这就是‘为什么不’的答案。”Merlin站起来，把台词拍到他胸前，“如果你像一个演员一样练习，就专业一点。我没有时间陪你练习接吻。”

Nosferatu仰着头，着急解释：“我并不是——”

Merlin弯下腰，托着他的后颈，吻住了他，出乎意料却又主动自然。这让Nosferatu大吃一惊，他呆呆地坐着，Merlin含住他的嘴唇，轻柔地吮了一下，然后才加深这个吻，像是真正的绅士，在进房间之前礼貌地敲门。他知道怎么恰到好处地接吻，嘴唇抿吸每一处停留的时间不算长，但也不会太短，既不会让人觉得过于随意，也不会显得特别色情。他吻地很用心，甚至带着一种诉求，像是有很多故事，都通过这个吻告诉了他。Nosferatu想要去搂住他的脖子，但他不敢。merlin才刚接受了他，他很怕又把事情搞砸了。于是Nosferatu打开的双臂就这么举在空中，好像一只滑稽的大黑鸟。

“不过你的吻技实在不怎么样。”Merlin用这句话做了总结，把专业的舞台剧演员留给了heart。Merlin觉得自己几乎忘记怎么接吻了，如果不是Nosferatu突然吻了他，他大概真的要忘了。

7

Nosferatu的话剧很快就开始了，公演那天，他送给Merlin两张票——黄金位置外加一杯剧前香槟。Merlin来的有些晚，剧场已经打了最后一次铃，他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和最后一秒上完厕所的女士们挤进属于他的座位。他旁边的位置空着，原本他想让Percival陪他来看，但是那家伙在最后一刻放了他的鸽子。倒是不怪他，骑士有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好在他说并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只是美国那边有了一些特别事务。Merlin没有细问，他绝对相信Percival的能力。

话剧很成功，虽然是一部惊悚片，但是笑点和泪点都在，节奏也控制的很好。这是Merlin第一次看见Nosferatu卸下吸血鬼的装扮，没有黑眼圈，没有尖耳朵，没有驼背。他个子很高，眼睛很圆，甚至带上了假发。

他看上去很真诚——这是Merlin对卸妆Nosferatu的第一印象，而且很苦恼——这是紧接而来，Merlin对于Donald的印象，至少Merlin愿意相信，是因为他扮演的角色太过抑郁的缘故。Merlin看到了那个吻，在Mona曼哈顿的公寓，Nosferatu把她拉进怀里，犹豫了一下，才吻了上去。那个停顿让所有人都揪了心。大家默不作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叹了一口气。Donald终于松开了生命中的手闸，他做了他最该做的事，却也是最错误的事。Merlin看着Mona把Donald带进屋里，舞台空着，他们在隔间里做爱。Merlin非礼勿视地把视线移开，连没人的舞台都不敢看。

几天后，话剧取得了大成功，几大报纸纷纷报道这颗新星，并且要求移到西区加演。Nosferatu为了宣传，在演出期间接受了很多媒体的采访，他照例抱着Heart在屋里转，紧张地说经纪人给他安排的外交辞令——绕口又漂亮的体面话。Merlin听了几句就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说？”

“什么？”Nosferatu把注意力移开，Heart乘机蹦下沙发。

“我是说，为什么不按照你自己的真实经历说，你的妻子并没有鼓励你继续走演艺之路，不是吗？”Merlin嘲讽地点出他碎碎念中的谎言，可能经纪公司想把他包装成一个五好丈夫，但是他并不是，Merlin清楚，Nosferatu只是个倒霉的爱哭鬼。

“你觉得我可以说实话吗？”

“为什么不？”Merlin第一次用这句话反驳了他，Nosferatu吃了瘪，这让Merlin笑了出来。

于是Nosferatu原原本本把他的经历说了出来，从跟着剧组跑电影，到被妻子甩了，再到因为五镑被Merlin从酒吧捡回去。当然，因为Merlin的要求，他没有指名道姓地感谢那位大恩人，Nosferatu只是告诉他家，事实上，他感谢那些曾经的遭遇，因为如果没有那些，他就不会落魄到在酒吧门前讨钱，也就不会认识一个最好的朋友。别人都在期待着后一句”今天也不会坐在这里“之类的，但是Nosferatu想了一想，点点头，做了结尾——“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Nosferatu说的很真诚，但Merlin一个人在Kingsman偷偷用平板看采访视频的时候却只是评价道：“幸好，他这次没哭。”

Nosferatu获得了“舞台奖”最佳男主演的提名，虽然不是奥利弗奖，但是这足以让他名声鹊起。有些观看访谈的人还挖出了他的旧片子，发现了无数他演的小角色，掀起了一阵热潮。话剧界称他为黑马，被尘封多年的遗珠。电影片约如期而至，还没等公演结束，他就收到了三部电影的邀约。

Merlin在之后的几周里，都没有再看见Nosferatu。话剧每晚都在十一点多才结束，会有粉丝在门口等着签字拍照，Nosferatu经常在凌晨一点才回到家，而Merlin又常常在在上7点就出去了。他感到回到了原来的日子，需要喂狗，除草，整理文件。偶尔他会发现桌上有Nosferatu带来的花。Nosferatu通常一回来就累得钻进房里睡了，他不再有闲情逸致把每一束花都好好地插进玻璃瓶里。那些花被随随便便地放在一边，倒是Merlin，会把那些枝枝叶叶理顺，插进花瓶里，灌足水，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还有一些来自粉丝的礼物——巧克力、自制的卡片以及画册，Merlin把这些东西都收到客厅的书柜里，很快，整个书柜都被零零散散的小物件装满了，Merlin不得不把原来的书都挪到自己的书房里，整个柜子就变成了Nosferatu的陈列橱，像是一个小小的博物馆。

直到有一天，Merlin回家的时候，发现柜子整个空了。

“你要搬走了？”Merlin问Nosferatu ,他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于是提前带着平板电脑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了Nosferatu在收拾东西，地上铺满大大小小的纸箱。

“是，”Nosferatu说。他现在已经不再化妆了，相反，穿着很干净的白色圆领T恤和牛仔裤。他把零散的东西往纸盒里装，带着几分愧疚地回答，“剧组说需要去爱丁堡巡演。”

“通常人们去爱丁堡只会整理行李箱。”Merlin把平板电脑放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Nosferatu站起来，Merlin发现他和自己一样高，也有一样的绿色眼睛。在没有那些装扮以后，他甚至比Merlin看起来还要强壮一些。Heart跑过来，在他的裤脚下面来回跳，咬住他的袜子头，开始撅着屁股往外拔。

“Hey...”Nosferatu赶紧往后挪了一步，小狗并不买账，它生气地冲他汪汪叫，似乎在嫌弃他好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伺候狗大爷。在Heart心里，他还是那个懦弱胆小的男人，弓着驼背，会被遛狗绳绊倒。

Nosferatu苦笑不得得把小狗抱起来，heart舔了舔他的下巴，他偏过头，不好意思地说：”Merlin，我想，我打扰你已经足够久的了。“

窗外的郁金香已经开了，Merlin点点头。

“利息不会很高吧？”Nosferatu小心翼翼地问。

“什么利息？”Merlin把Heart抱过来，放在脚下，Nosferatu的下巴已经被舔得湿漉漉的。

“那五镑……”

Merlin楞了一下才想起来，最初相遇的时候，他借给Nosferatu的那五镑钱。Merlin暗自觉得好笑，难道他以为自己会趁机敲他一笔？

“你要搬去哪？”Merlin决定掠过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暂时还不确定，我得先和剧组走一段时间，等我回来才能定下来，不过我需要提前准备好，”Nosferatu看了看满地的盒子，有点不好意思，他闯了进来，又要先撤走，他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说，“有可能是阿根廷，下一部电影要在那儿拍。”

Merlin再次点点头。他想要说些什么，电影或者戏剧，再不济一句恭维话，也会比现在的沉默强。但是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来，大概是因为感冒的缘故，脑子里才黏糊糊地，理不出一个话头。他站着开了开口，最后说：“好的。”

“Merlin，你瞧，我们今天正好都有时间，一起去吃晚饭吧。”

Merlin想说他身体不舒服，或者还有工作要做，但是那个那个大家伙看着他，带着他的八字眉。他说的没错，现在要找一个他们都有空的时间，真的不容易。

“想去哪？只要你不像以前一样化妆就行。”Merlin想起以前他俩就算去吃鱼和薯条，尖耳朵和黑眼圈的吸血鬼都得被旁边的顾客围观。他笑了笑，把电脑放在桌上，顺手摘下领带，他需要一条围巾，又大又暖的那一种，虽然已经春天了。

事实上Merlin错了，还错的很离谱，Nosferatu没有化妆照样被路上的人认了出来。粉丝们很尊重他的个人隐私，但是他们依旧忍不住在隔壁桌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偷瞄这个炙手可热的话剧演员和另一位光头吃饭。于是这一顿饭吃的像实验小白鼠，Merlin喝了一碗蘑菇汤，他手上的刀叉拿起又放下，旁边窸窸窣窣地交谈传来，大概是几个女孩子很想过来要签名。Merlin最后不得不说：“你是不是该和她们打个招呼？”Nosferatu回过头抱歉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在陪朋友。

“我们还是走吧，我还有很多工作。”Merlin觉得有些不舒服，他需要一张床，还需要睡一会。

“好吧。”Nosferatu叫来了服务生，把剩下的牛排打包带回家，准备借花献佛送给Heart，毕竟已经很久没有向那个小家伙示好了。

8

两个月之后Nosferatu从爱丁堡回到了伦敦，一辆小面包车停在Merlin家外，Merlin请了半天假，帮他搬东西。难得这天天气也不错，蓝天白云，不会把一盒一盒的纸箱子弄湿。Nosferatu看着一车子的东西感慨万千，他第一天到Merlin家的时候是空着手的，甚至还欠Merlin五镑钱，但是现在——说一句俗气的话，Nosferatu觉得这一切都是Merlin给他的。

他把车后备箱的门关上，和司机交代了几句，让他再多等几分钟。

Merlin从屋里出来，脚边跟着heart，手上拿着一个扁平礼盒，交到他的手上。

“这是什么？”

“礼物。”

 “为了...?” 

“我们的友谊。”

Nosferatu记得这这段对话上一次发生发生在Merlin在公园找到他的时候，当时他把手中的唯一一本书送给Merlin，每一个词都原原本本地重现，只是送礼人和收礼人的身份互换了。Nosferatu感激地拆开，里面是一套精致的灰色西装，以及一条蓝红相间的领带。

“太棒了，Merlin，我都忘记你是个裁缝了，是你亲手做的吗？”Nosferatu惊喜地说。

Merlin没法和他解释，但他不想说话：“不，不是我做的，我在裁缝铺只负责技术部分。”

“技术？你是服装设计师？”

“并不是。“

Nosferatu突然觉得他对于Merlin了解太少，虽然那个光头到现在或许都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但是同样，Nosferatu也不知道Merlin的真名。这件事很奇妙，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他们没想过互相去猜——两个真诚相待的人也可以接纳对方拥有秘密，才是成年人真正该有的交往方式。

“你以后出席公共场合可以穿这个。”Merlin添了一句。

“好的，它很精致。”Nosferatu把东西仔仔细细地收回盒子里。

“不仅如此，”Merlin原本想说，还因为这是防弹西服，但是他选择了一种更可以让对方接受的说法，“也很称你。”

这句难得的赞美让Nosferatu张开双臂抱住Merlin：“谢谢。”

Merlin僵硬地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Nosferatu的手臂越收越紧，肩膀也开始抖动。

“你，不会在哭吧？”Merlin怀疑地问。

“为什么不？”

“你已经是大明星了。”

“只有坚强的人才不怕流泪。而且，有人说过，千万不要相信拥抱，”Nosferatu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睛，“有时候这只是为了遮住流泪的脸。”

“谁说的？”Merlin问。

”神秘博士。”

“...”

再次，Nosferatu证明了Merlin对影视一无所知。他吸吸鼻子，放开Merlin，蹲下身摸了摸heart的小脑袋，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避开那句告别，直接坐上了车。

Merlin目送他走远，他或许很擅长离别，但是不擅长说再见。

“走吧，heart。”他对脚边的小狗说，转过身，却看见另外一个人，带着单边的墨镜。

“Merlin，”那个卷发男人说，“我的死亡报告是不是夸大其词了？”

“oh my God，Harry？”他不可置信看着这出电影一样的死而复生，然后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Nosferatu终究对了一次，关于拥抱和眼泪。

Adrian LeDuc 是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唯一一个会说流利英式英语的人，作为电影迷，他毫不犹疑就接受了剧组的租房合约，开门的一瞬间他就认出了来的人是谁。

“hey！是你，你演过《大象汁果》和《噩宴旅店》。”

他的眼睛盯着他。

“是，没错”，新来的房客说，“我没想到有人会记得这两部电影，你好。”

“别傻了，我在以前就是你的影迷。”他的卷头发被阿根廷的阳光染成金色。

或许，Nosferatu想，这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很高兴认识你，”他把手上的行李先放了下来，“我得先去付出租车钱，不过我还没换比索，不好意思，但，请问你能先借我五镑钱吗？”

-完-